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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西韫面色微滞,心里却有如释重负之感。他放下筷箸,敛容正色:“朝云郡主是孙儿的义妹,又深得皇祖母疼爱,此番朝野中有一桩事关及朝云终生,孙儿正欲同皇祖母商榷。澍和国递辞上国,欲与我朝修秦晋之好。只是方今皇族宗室并无适龄女子,孙儿心下惝恍,还求皇祖母明示。”
太皇太后素来端容正肃的脸上明显地浮现出几分愁色,她叹意沉沉:“朝云自小在京中锦衣玉食地长大,哀家看着她从垂髫小儿出落到如今亭亭玉立。哀家没有孙女,朝云于哀家却比亲孙女更亲。她要嫁去那等瘴疠之地,只怕哀家心里往后也不能够安稳。更可况豫南王曾因救先帝而伤了右臂,再不能舞刀弄枪,人近中年遭此骨肉生离之苦,该如何寒心?”
公西韫的脑海沉重而混沌,声音失意中含着惘然:“皇祖母,孙儿幼时读曹植《白马篇》,有一句深以为然,‘名编壮士籍,不得中顾私。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’。孙儿以为,位高者,载得洋洋大观,亦必有功祚宁邦之德。少时孙儿深敬屈氏正则与谯国夫人诸英,却恶石崇贾似道之流。在其位者,当谋其政。若享得万千奉养,而不行高权之责,岂不为耽乐逸豫之辈?
“可而今关乎家室亲族之事,孙儿却不得不有私心。孙儿为天下之主,肩任千钧之担理应当仁不让。但孙儿却不愿身边亲族与孙儿一样扛鼎浴日,殚精竭力。孙儿此等之念,思及臣民每日‘圣人万岁’之美誉,不由自觉形秽,惶担此名。”
太皇太后听他缓缓叙说,眼角笑纹愈显慈蔼。待他言毕,方亲和道:“皇帝是真龙天子,也是性情之人。虽称万岁圣主,但那金銮龙椅与莲花净台到底不同。若只有大爱而绝私情,又怎能使皇室慈尔慈孝,宜室宜家呢?志者在世,若能得一页青史载济世之功自是累世之福;但若承一室天伦乐,亦不可不谓胜却人间无数。其实自古忠孝两难全,取舍只见人心一念罢了。能守本心之安,各得其所,皆是圆满,又孰有轻重之分?”
公西韫聚如叠嶂的眉峰渐渐离散,他黯淡的目中升起一丝凛然:“孙儿即刻便令内阁拟旨,封澍和国主为丹诏王,赐印玺,赍钱粮若干,另派使节一众传授典章之制,以表施仁补阙。”
太皇太后淡淡颔许:“皇帝心有圣裁,哀家不会置喙。去罢。”
流月香的浮烟沆砀(dàng)于玉阙楼台,霭霭如迷津渡。穿堂而过的翦翦轻风带走一片香雾,沓渺于天际中,化作絮絮流云。云卷云舒,扶光渐隐,不觉已至日铺之时。